许多人的印象中，似乎只有现代工业才会对环境和生态平衡造成破坏，其实不是的。

现在中国环境破坏十分严重，无论水、空气、土壤，甚至每天吃的食物。看着那滔滔红色的水在浇地，出门看着那一望无际的雾霾笼罩在我们头顶，遮着我们的视线，困着我们的呼吸，我们就会感到无限的恐惧和担心。于是许多人便说，这都是工业发展的结果，若没有科学和现代技术，环境决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数千年来我们一直在进行农业生产，就没有这样的污染，也从没有这样破坏过环境。

然而我们的国人大多没有走出去，也没有回头审视过自己。这种恶劣的环境其实根本说来与工业和科技无关，而是同传统专制和人心有关，唯一的便是在过去信息不灵通，并在专制下生活态度和生产生活方式比起工业社会来，其反应更迟钝，更麻木也更难反思，而危害也便更隐蔽，更持久而已。

例如农业，在数千年的历史上，中国科技进步发展的步伐都极其缓慢，人们始终靠天吃饭，从来未曾改变过。尤其儒家文化注重伦理秩序，安邦治国，却在宇宙观上是一大空缺，从未曾为物理、化学、自然、地质等的探索发展留出空间，因而数千年来，中国在这些领域从来都是空白，也自然不会产生在这些理论实践基础上的近代工业。但某种程度上可能也有好处，这就是上千年来，尽管无数的人饥寒交迫，食不果腹，但他们承受目前我们所经历的这些副产品的危害例如大气污染、水污染、化学剂品在食物中的添加，等等依赖于现代科技的危害却没有呈现。然而就传统情况下人们能够做到的危害，在专制农业社会的条件下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现在的中国一到夏天，太阳便火辣辣的在天空照着，似乎能把人烤成焦炭，尤其南方，那滚滚热浪几乎完全可以将人吞没，令人窒息，没有人敢于站在太阳底下。而且现在的夏天越来越热，火炉也可谓越来越多。而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到了西方、日本，却会发现同样的太阳，却一下子会温柔许多。阳光不那么刺眼，空气中也没有了许多的怪味，并且光线从树梢上下来，闪着各种奇异的光辉，充满了明净和透亮。

这绝不是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而是有一些更深刻的道理在，那就是看不到的文化和人心，才是环境败坏的最主要原因。工业只是表面现象，西方和日本才是真正的工业国家，但他们的环境却异常舒适，毫无我们这里沉重的污染。如果有人要和早期的英国伦敦、西班牙等相比，告诉我发达国家都经历过沉重污染，这是发展中国家所不可避免的，那我们就要告诉他们，他们又错了。发达国家的污染是他们在为人类开道，在他们之前没有人走过这条道路，所以一时之间的污染确实难以避免，因为人类无法预测。然而他们不断接受教训，也便很快有了抑制污染的方法，也就是说，他们的内心不希望污染，也因此便很快能将这种局面扭转。记得读过一篇八十年代的文章，中国刚刚改革开放，一位西方记者来到中国，便一再告诫中国，千万要避免西方有过的污染，因为我们是后发国家，完全可以吸取他们的教训经验，避免西方走过的许多弯路。许多后发国家如日本、韩国等等，就都避免了这种状况。

然而中国，人们发现，大家对西方的警告置若罔闻，污染不仅没有避免，反而变得日益严重。也许人们没有注意，其实这不仅仅是现在，数千年走过的道路已经向我们揭示，中国的错误不但难以纠正，反而能光明正大的一直走下去；西方错误是可以改变的，而中国的错误常常只会越来越严重，根本没有改变的时候。这就和专制与传统农业的思维有关。

如今走到哪里，中国的夏天都异常闷热，就是因为原始森林早已被砍伐殆尽。而这种砍伐，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是数千年来我们一直在延续，始终没有停止过。如果人们到日本，夏天会感到非常凉爽，不是因为他们是岛国，四面有海风，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国土上到处覆盖着原始森林。即使植被最差的东京，也依然能够看到许多参天大树，很多树木十个人也抱不过来，应该是原始森林的凭据。原始森林涵养水源、保护环境的能力都大大高于人工次生林，就如我们今天到处种的小树，只有外观，看起来稀疏、瘦弱、单薄，千篇一律，严重者还会和自然环境造成冲突，例如西南大片桉树以及北方众多白杨的种植，不仅异常单调、无味、荒凉，而且留有无穷的破坏和后患，都是一时之间急功近利的产物。而史书上，则能看到上帝对我们这片土地亦是无比青睐的，这片土地上也同样曾经到处覆盖着密密森林，据地质学家考证，从远古开始，便到处是林木葱茏，水流淙淙。

然而再好的环境，也经不住人们不断的破坏。中国自古便无神论盛行，相信自己能够改天换地，人定胜天，所以就不断进行战争，每次战争都会对环境进行剧烈毁坏。史书中“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三国演义》中火烧博望、火烧连营等等，战争中可谓毁林无数。专制者和专制集团的穷奢极欲，对于毁林尤其严重，每个朝代尤其首都为了自己的宫殿巍峨，富丽堂皇，都要大兴土木，同时砍伐各地森林。上行下效，这种情形历代不绝，可历朝无数的战争，又常常会将前期人们苦心经营的宫殿建筑等毁于一旦，战争结束后又开始重建。这种情形代代不绝，对于森林的毁坏难以计数。例如明代时从宁夏贺兰山、偏头、雁门、紫荆直到河北居庸、喜峰口、山海关一带，延绵数千里山高势险，林木茂密，却因为明代成化以后，北京风俗日益奢侈，官民之家，都争起第宅，结果木植价贵，人们到处砍伐，私设官军，牛拖人拽，几十年功夫，就将原先林木丛密，虎豹藏身的地方，变成了“山径之蹊，介然成路”，没有林木，人们可以随便上山。明代朱元璋以其小农意识，使得专制大大加强，也使明清两代的权力彻底失控，对环境干预破坏比以往历代王朝都要剧烈，可说达到了前所未有。

明、清两代，都是将农民紧紧束缚于土地上，毁坏生态种粮食，鼓励农民到处耕种，于是农民的无知盲目也到了极点。乱砍滥伐，对环境破坏无往不在，将不适宜农业的地方都用来耕种，结果像巴山老林那样的地方森林都被纷纷砍伐，弄得土失其蔽，到处水土流失。黄土高原尤其鲜明，这里原是山水充沛的绝佳生态，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之一，自古便森林茂密，河宽水深，许多河流皆可行船，然而由于代代砍伐森林不绝，明代时黄土高原森林植被已遭到了毁灭性破坏，所有河流全部断航，黄土高原因为长期冲刷，也成为了千沟万壑。

传统农业思维单一，仅知农业，因而强暴豪权，大量侵占田亩，动辄田连阡陌，人们束手无策，农民只得到处耕种，结果大量土地都变成了农业用地，为此不惜毁林开荒、填海造田，将自然环境搞得面目全非，于是各地山洪水灾不断暴发、自然灾害绵延不绝。

《明实录》记载，从洪武元年到洪武十六年增垦的田亩数，每年垦荒多者92万顷，少者也有近千顷。洪武八年，从直隶宁国诸府，至山西、陕西、江西、浙江各省共开垦6.，亩田地，洪武十六年，垦荒田，亩，其中直隶应天、镇江、太平、常州四府垦田73，亩，山西平阳府垦田52，亩。又在九边大同、榆林一带屯田，这些地区宋元以前基本都是牧马地区，明代却“即山之悬崖峭壁，无尺寸不耕”，毁坏山林，破坏草场，最终将这一片都种成了荒地，收成日少，只得抛荒；直到最后土地退化，地表裸露，日经风蚀，风壅沙积之后，漫漫黄沙不断推进，终于将这里大片土地都变成了沙漠。

有人计算北宋都城开封消耗柴薪而砍伐掉的森林亩数，北宋开封人口高达百万，《宋史·食货志》说，开封每年消耗柴万斤，木炭万斤左右。按每立方米半吨重，出炭率20%算，所消耗的柴和木炭约合木材10万立方米，而一亩林约栽木10立方米，故采10万立方米木材，就得砍伐约1万亩森林。这是宋朝情形，而明清时更为严重，对森林的毁坏惊人。明朝没有明文规定，地方森林任人采伐，政府只管收税，各地森林横遭摧残。据记载，到隆庆年间，整个太行山区的森林已遭到了毁灭性破坏。更糟的是这种破坏没有截止的时候，到了清朝亦然如是，年，乾隆在他诗注里说，三十年前走到关外，凡山上皆有物可以狩猎，而如今这些山已全部开垦率遍，林木尽被砍伐，除了木兰猎场禁地还能打猎之外，其余都不能行围狩猎了。

而这些环境破坏的祸患则更为严重。黄土高原森林的滥砍滥伐，就使北部沙黄土地的农地面积过大，森林草地过小，大量水土流失，导致了今日北方到处浩浩风沙，荒漠日益肆虐。水土流失的侵蚀破坏，使得各地灾害发生频数不断增多，灾害间隔越来越短，干旱少雨年份日益增加。整个国家的情形也大多如是，就如南方优越的自然环境，也少见有参天大树，小花、小草迎风摇曳，每年或洪水，或山崩的情形不绝于耳，台风到处，房倒屋塌，许多树木连根拔起。即使这样，依然绝少有人理会大自然的呻吟。只要能过，为了生活，捐多税重，各地压榨，人们滥砍滥伐始终不能减轻，对自然破坏也有增无减，山水之害、水土流失，肥沃的土地一块块变得贫瘠，于是“越穷越垦，越垦越穷”，陷入了恶性循环中，人们的生活环境也变得日益恶劣。

到了今天，人们却又发现了工业，可以用它赚钱，新的大规模破坏又开始了。科技掌握在西方手中，他们小心翼翼地回护着环境，有了破坏立刻呼吁、解决，而到了中国，我们却又多了一项破坏环境的强大武器，短短数十年，我们就将数千年没有发现的各种化学、物理等等科学技术都应用到了不该应用的地方，以致我们身边到处毒品充斥，食品有毒，水有毒，饲料有毒，肉有毒；大气污染、水污染、土地污染、各种产品说不出来的用料污染、放射污染、废品污染……，举目四望，几乎很少有干净而令人放心的产品了。与此同时，科技的强大又使我们增加了对自然的破坏力度，现代化的城市建设起来了，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但同时一座又一座的大山被削平，被挖开，乱砖弃石一望无际，阻断了河流，破坏了水源，污染了空气，而这一切的活动仍在继续，所有这些被挖过的山脉，可以肯定将会寸草不生，就像我们砍掉的森林一样，永远不会再长出来，黄土高原也永远不会再有千年前的美景了：森林茂密，水流淙淙，山青水绿，河中行船。这些江南美景，数千年前都是北方常见景象，黄河流域能够成为中华文明发祥地，在那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的时候，我们祖先选择在这里生活，可见那时的环境有多么温宜，又多么适应人类生活居住！

然而，过去的一去不复返了。回看数千年，抬眼望现在，人们能否吸取历史教训，不再没有节制的一直毁坏，而能够汲取一些现代文明意识，有对环境的破坏止歇？惟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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