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由学者著名徽文化研究专家舒甘来老师发表的《徽州，你给我回来》系列篇从徽州的前世今生展现了栩栩如生的徽州文化，每篇文章都值得品读，上周发表了第一篇古徽州首邑歙县，反响较好，从今天起我们每周四发表《呼唤徽州之》其余四篇，以飨读者。

正如著名学者李辉老师所讲：像“徽州”这样重要的历史地名，值得付出一定代价予以恢复。没有徽州，哪里有“安徽”？

呼唤徽州之——黟县篇

文

舒甘来

走近黟（音yī）县。

姓名：黟县

出生年份：公元前年（秦建黟县，有前年、前年、前年几种说法，今依新《黟县志》所述年代）

曾用名：黝县（班固写的）、广德王国（汉成帝封的）、愬虏（王莽取的）

人口：9.43万(年数据)

面积：平方公里

兄弟：歙县、休宁、婺源、祁门、绩溪。黟县、歙县同时诞生，但个头稍小，屈居老二。亲戚：太平、淳安、寿昌（今建德）、宁国、石台、旌德等。

荣誉称号：西递、宏村年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年5月成功晋升为国家5A级景区，先后荣获“中国十佳最具魅力名镇”、“全国特色景观旅游名镇”；黟县荣获“安徽省最佳旅游乡镇”、“中国旅游强县”、“全国文化旅游示范县”、“中国最具文化魅力旅游名县”、“全国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县”、“全国十大县域旅游之星”、“国家级生态示范区”、“全国十大生态产茶县”等称号。

黟县建县时原称黝县。明嘉靖《徽州府志》载：“秦并天下置黝、歙二县，属鄣郡。”东汉改黝县为黟县。

黟县是安徽省和徽州最古老的县之一，明万历黟县知县王家光曾说：“在秦汉时，黟为壮邑，延袤百里。鸿嘉二年，以黟为广德国，新莽出始废，改县为愬虏。东汉复为黟。”当时的地盘很大，包括现在黟县的大部和祁门、休宁、婺源的一部分，现在却是全省最小的县。

浓缩的都是精华，黟县虽小，但集聚了徽州的自然和人文的精华。如果把歙县比作大家闺秀，气质沉稳，大方有度，那黟县就是小家碧玉，精巧灵珑，楚楚动人。世界文化遗产的西递、宏村就是黟县的代表。

黟县有小桃源之称，秀丽的山川、自古以来则赢得羁人过客的留恋，且险阻天成，兵革少到，东晋南朝和唐宋的避乱者，遂以为桃源。南唐江左名士许坚曾到黟县西递等地游览，且题诗赞誉“黟县小桃源，烟霞百里间，地多灵草木，人尚古衣冠”。据史料记载，西递始祖为唐昭宗李晔之子，因遭变乱，逃匿民间，改为胡姓，繁衍生息，形成聚居村落。在宏村、西递成为世界文化遗产之前，黟县鲜为人知，这个黟字，许多人不认识，读成黑多县，或写成依县。康熙《黟县志》载：“旧志云：山限壤隔，民尚朴实，读书力田，不事商贾，勤于山伐。”《黟县乡土地理?风俗》载：“自古以来，民多纯良，守法律，娴礼教，聚族而居……俗重贸易，男子成童，即服贾四方，视农工为贱业，劳力而不可谋蓄积。妇人专主家政，力持节俭，贫乏之家，乃至佣耕以供食，虽极困苦，鬻男卖女之事，亦不常见。”

“不事商贾”和“服贾四方”看似矛盾，实是时代不同，角度不同。明万历志《风土论》说起徽州人出贾时期，“至正德末，嘉靖初，则稍异矣。出贾既多，土田不重”。可怜的一点薄田养不活那么多人，黟县人也和歙县等地一样，大量外出经商，“十三四岁，往外一丢”。西递村至今挂着的对联“读书好营商好，效好便好”，说明读书营商是黟县人两大特征。

黟县人历史上以忠厚、朴实著称，男人不惹事，不结帮，纯良老实，处世谨慎，生怕树叶落在头上把头打破。为了生计，黟县人不恋故土，经商足迹遍及江西、浙江等地，至今瓷都景德镇有数万黟县籍人。

黟县人聪明、礼貌、勤俭、会算计，俭朴成习惯，不大手大脚。老百姓喜欢存钱，全省各县的人均存款，黟县历年居前几位。

古黟女人“娴礼教”，“贞洁不淫”，“商必远出，出恒数载一归，亦时有久客不归者，新婚之别，习为故常”；“然妇女类能崇尚廉贞，保持清白”，这是古书对黟县女人的赞赏。其实，这里面隐藏着多少妇女的悲剧。这种封建礼教的约束，只对女人。在黟县当地有“一世夫妻三年半”的谚语。如今，经历几百年的凄风苦雨之后，只有那村头的牌坊，似乎仍在默默诉说着思妇的寂寞与辛酸。

新时代的黟县女人，自强自立，自尊自爱，但依然继承了古徽州女人勤劳节俭、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遗传基因。

黟县有些地方过去保留一种怪风俗，家中老人如果八十一岁去世，按当地风俗，子女家三天不能动火烟，必须到外面披麻戴孝讨饭三天，而且要讨三个姓氏人家的饭，否则则不利子孙。

保留至今的黟县“讨饭”孝子风俗

此讨饭非彼讨饭。徽州人的“讨饭”是一种代代流传的无奈的风俗，不是那种挨饿就出去讨饭。现在这种习俗有些地方依然保留。我的一个老乡朋友，父亲八十一岁去世，兄弟两人带着老婆，挨村挨户讨了三天饭。真可谓风俗依旧，孝心长存。

那种因贫穷而讨饭的事，黟县人绝对放不下面子，宁愿饿死也不会去当乞丐。

黟县的历史名人虽不如歙县多，但也可圈可点。如宋朝主战派、与秦桧进行斗争的签书枢密院兼权参知政事封新安郡侯的汪勃就是佼佼者，这签书枢密院是管军事的，为知枢密院事的副职，一般由文官担任，汪勃兼参知政事，其职务已经相当于副宰相了。明朝九都（今屏山村）的舒荣都是四川道御史，也是一个忠臣，后被魏忠贤迫害至死。

舒荣都家乡屏山村

更值得一提的是，黟县的工艺很有名，出了许多著名设计师和工匠。如唐末宋初的名墨工张遇，从易水南迁来黟县，被称为制墨名家，排名在制墨宗师李廷珪之后；闻名遐尔的庐村木雕楼是清道光年间四品朝议大夫卢帮燮所设计，堪称木雕极品；宏村承志堂为清咸丰徽商汪定贵科学规划设计，被誉为“民间故宫”；宏村的总体规划是休宁风水大师何可达设计，但古水系的实际筹划者是从西递嫁到宏村汪家的胡重，被宏村人尊称为“巾帼丈夫”，其容像供奉在宗族祠堂里；明末清初著名制剪工匠张小泉的快剪闻名遐迩，技术代代相传，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获二等奖，新中国三次全国评比均获第一名；晚清著名篆刻家、书画家黄士陵自成一家，人称“黟山派”；清光绪年间余干臣研制的祁门红茶茶获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的金质奖章；清学者俞正燮天文、地理、水利、诗词、歌赋、训诂、音韵、书法、医理无所不精，为人作文，著述甚丰，堪称文匠。像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黟县有两个名女人，一是主演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的人民艺术家舒绣文，二是清朝名妓赛金花。

屏山村舒绣文故居

舒绣文的堂叔舒子敏是解放后黟县第一任县长，文革中和堂侄女舒绣文一样，惨遭迫害至死。北京人艺的濮存昕、蓝天野、宋丹丹等演员曾到舒绣文故乡屏山村瞻仰其故居并参加纪念活动。

赛金花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史书夸黟县女人“贞洁不淫”，却偏偏出了个名妓，似乎不给家乡人挣脸。

赛金花原名郑彩云，年出生在黟县上轴村一个士绅家庭。母亲病逝后，随父亲移居到苏州。由一个卖笑不卖身的“清倌人”，成了公使夫人出使欧洲四国，出尽风头。当官的老公一死，她打起状元夫人、公使夫人的广告，重操旧业，名声大噪。八国联军攻入京城，她精通德语，与联军统帅瓦德西发生跨国之恋，并起到了劝说联军统帅，保护北京文物和市民的作用。晚年穷困病死，当时的报上还刊登了一幅挽联，挽联是这样写的:

救生灵于涂炭，救国家如沉沦，不得已色相牺牲，其功可歌，其德可颂。

乏负廓之田园，乏立锥之庐舍，到如此穷愁病死，无儿来哭，无女来啼。

年3月在北京举行的中国百年时尚女性排名活动中，赛金花名居榜首；中国百年十大女杰中，也包括了赛金花和秋瑾、宋庆龄等，总算有了公正的评价。

如今，在黟县县城通往宏村古民居的路边的归园（赛金花故居），成为一个旅游点，让人们记住这段屈辱的历史和这个历史传奇人物。

赛金花故居——归园

黟县从封闭到开放的拐点，是从西递、宏村成为世界遗产以后。西递、宏村年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并荣获“中国十佳最具魅力名镇”等桂冠，从此，黟县名噪天下。西递、宏村、南屏、屏山村先后被列入“全国历史文化名村”，西递、宏村、南屏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屏山村和赛金花故居被列入“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徽州楹联匾额、徽州篆刻、徽州祠祭列入全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是黟县的文化财富，其价值怎么评价也不过份。

世界文化遗产地宏村附近有个美丽的奇墅湖，曾长期跟随张艺谋搞道具的一位黟县木匠引资在奇墅湖边畔建起了秀里影视村，《苏乞儿》、《武林外传》在这儿取景开拍，黟县成了影视业的新宠。

秀里影视村

中国十佳制片人张震燕在黟县屏山村投资的御前侍卫精品酒店，门头是雍正时期遗迹：赐屏山村舒琏御前侍卫封号，并御赏九檐祠堂。这酒店成了众多黟县民宿的精品，吸引了冯小刚、范冰冰等明星光临。

御前侍卫酒店外观

黟县现在是全国旅游经济强县，安徽省独自一家！黟县人扬眉吐气，终于从陶渊明笔下的“不知有汉，何论魏晋”的封闭的“桃花源”走向世界，名声大振。

黟县是小县，但小有小的优势。显然，黟县的发展前途是要做好乡村古文化旅游的大文章，同时，蚕桑、茶叶等多种经营也大有可为。旅游、文化、生态的深度融合，必将引领这个两千多年的古县走出一条经济发展的新路。

以宏村、西递、南屏、屏山为核心的古村落文化遗产区，是全国难找的风水宝地，是宝贵的世界文化瑰宝。在大工业化浪潮的冲击下，象黟县这样的热土中的世中国画里乡村，淳朴的民俗民风，已经屈指可数，宁可GDP少一点，也要保住这一方净土。

（本文据作者旧文改写，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舒甘来安徽省作协会员、高级经济师，徽文化研究学者，著有《一座山和一座城市》《徽州上下两千年》（以上合著）和长篇历史小说《徽州布衣》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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