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浦云我的人间草木

御风秦楚

文学的世界

我的人间草木

文/南浦云

草木有本心。是我家阳台上的一草一木,把抽象的自然,变成有情之物,把寒暑冷暖的感受、四季轮回的消息,真切地传递给我。它们以离开自然环境的委屈、无法承受阳光雨露的代价,成全了我亲近自然的私心。而遭久旱及台风之劫难后,不怨尤、不自弃,等来常态,修复残躯,竟得以复生。

——题记

正文

zhengwen

我家的阳台,没有种什么名贵的花木。文竹、芦荟、仙人掌、南天竹、秋海棠、金钱树各一株,勉强算得上盆景。此外,就是几株辣椒和扁豆。那是我偶尔兴起时阳台种菜小小兴趣的成果。唯有一棵瓯柑,确乎是一棵树。那是几年前,我从近郊路边的野草丛中扯回来,找了个盆栽上的。这瓯柑树,存活于阳台上的花盆,空间局促,盆土又瘠薄,故生长多年,却一直矮小。

这样的阳台盆栽,显然没什么讲究,因而没什么品味。但在我于阳台上有心无心种过的花草中,死而复活,一茬又一茬之后,就是这样几株草木,终究长成了,活了下来。活下来,就有了生机,生出满阳台的绿意,甚至开出过各色的花儿,引来过蝴蝶的蹁跹。这是几株生命力顽强的值得珍惜的植物。

于是,在周末的早晨,平日提前下班的傍晚,乃至临睡又没有睡意的某些晚间,我喜欢在它们之间坐一会儿,感到就像坐在几个老友身边。它们不语而自在,晴日予我一点绿荫,月夜筛几处斑驳月影,且容许我不语,让我自在。

除了偶尔浇水,捡或剪一下枯枝叶,我几乎没曾对阳台上这些盆栽费过任何力。故它们如此普通,自然、富有生机。它们的品种不多而平凡,但毕竟种类、形态多样,依然不乏错落有致、郁郁葱葱而随风摇曳的情趣。园林,菜园,那是现代都市人的美好却虚妄的梦。而这样的阳台草木,就是我的菜园与园林了。

....

暑假,我们回湖北的老家探亲,逾一月,方回到温州的家。这么长时间没有浇水,期间有台风,阳台上的盆栽遭遇了一场劫难,曾经满目的葱绿,变成了四散的、零落的、枯枝败叶的荒芜。我也是一株移植异乡的植物,家乡是原生水土,有至亲好友。一个半月,对干渴的阳台盆栽是太漫长了,对我却是短暂的。让他们长时间自生自灭,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捡走地面的落叶,拖干净阳台的地面,再用剪刀,剪去没有掉落但已败坏的枝叶,留下依然青绿的部分。阳台上的盆栽因此有一种萧索之感,却显出删繁就简的精干、清爽。去芜存菁,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期待。期待由此,阳台上的盆栽得到修复,得以复活。这需要时间,需要常态。

于是,我像往常一样浇水、松土,偶尔剪一剪新的枯枝败叶。阳台上的草木,以劫后余生的残躯,与我的生活一起,进入假日后的常态。我等待着……

8月过后是9月,虽悄然入秋,温州的天气依然温润不稍减。小区的桂花香起来的时候,劫难之余的最后一株辣椒树,从蔫的状态下挺起来,枝硬叶青,还开出几粒小小的白色花。三四枚小青椒慢慢显出了雏形。两根扁豆的长藤,本来只在个别部位尚余一点绿枝叶。就在这些部位,新枝叶一天天多起来,已然呈葳蕤的一丛丛。至于小金钱树、芦荟,本是耐旱物种,损失不大,假以时日,逐渐恢复了常态。而秋海棠的数朵粉红色花儿的绽放,再次证明它的名实是相符的。

最奇的是那棵瓯柑了。本来于久旱之后,枝枯叶落,唯倔强地挺着根主干。我说,瓯柑树死了,拔了算了。妻说,先留在盆里吧,又不碍事。我就留了它。在给其他盆栽浇水的时候,有一下没一下地,顺手给它也浇点,没作它活过来的指望。谁知,十几天后,它的几节枝丫处,竟发出了数片小嫩叶。又十余天后,那些嫩叶,长成了绿油油的大叶片。这盆瓯柑,又是一棵枝叶初繁的树了。

草木有本心。于喧嚣的都市,居钢筋水泥的高楼,我离自然、土地,越来越远,不沾地气、不辨菽麦、不近草木,久矣。是我家阳台上的一草一木,把抽象的自然,变成有情之物,把寒暑冷暖的感受、四季轮回的消息,真切地传递给我。它们以离开自然环境的委屈、无法承受阳光雨露的代价,成全了我亲近自然的私心。而遭久旱及台风之劫难后,不怨尤、不自弃,等来常态,修复残躯,竟得以复生……大道自然、道法自然。

这是我家阳台上的人间草木,在这个夏天告诉我的道理,而到了秋天,我才懂得。

作者简介:南浦云,原籍湖北竹溪,现居温州。省作家协会会员,省历史学会会员。发表随笔、散文、文论数十万字。出版《乡情万种》、《竹溪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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